【贤华】不露声色9
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，就像世界没有唯一的答案。你反复推开一个人，直到确定自己是例外才安心。
下午三点左右的酒吧有些冷清。
何九华拿着瓶汽水，小口小口的喝着。一旁的秦霄贤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啃着煎饼。酒吧老板的眼神瞟过来，一副想赶人，但又耐着何九华面子的样。
秦霄贤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老板，大手一挥说来瓶人头马XO，1500毫升那个，对，整瓶，装好带走。
老板一下乐了，点头哈腰就去装酒。
老板一走，秦霄贤转过身对着何九华，乐呵呵的接着啃煎饼。
“你怎么不直接沿着季风带撒钱呢。”何九华说。
何九华和老板算是普通朋友。老板是业余摄影发烧友，俩人一起在亚马逊上买了同款相机。何九华图方便就一起寄老板这儿了，今天正好到货。
秦霄贤吃的太快噎得慌，伸手就拿来何九华的汽水对瓶吹。橘子味的。
秦霄贤没都喝完，贴心的留了三分之一给何九华。
何九华文明且委婉地对秦霄贤说，对不起我有洁癖，狗喝过的东西我不碰。
“你把煎饼放下，我试下机子。”拆开相机，何九华调好焦距对着秦霄贤。
“没事。大胆笑，更闪耀，我怎么拍都帅，来吧。”秦霄贤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煎饼。
何九华面无表情的按下快门。
一边回看照片，何九华一边气不打一处来。这照片拍的，煎饼都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感觉。这张脸配上这么个脑子可算是暴殄天物了。
待秦霄贤吃完，何九华说我送你回家吧。秦霄贤张了张嘴，一时也没想出更好的借口留下。他磨磨蹭蹭的拎着烤冷面和人头马上了车，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还有什么借口能多跟何九华呆一会儿。
还没等秦霄贤想好借口，何九华就把车开到他家三层小别墅门前了。秦霄贤扒着车窗说进来坐啊，何九华留下一个“滚”字，踩下油门就扬长而去。
这什么脑子，一到关键时刻就不好使。秦霄贤在线自闭。
何九华晚上要去见昨天视频那俩人？秦霄贤想。
何九华中午出门之前给周九良发微信说自己这边挺好的，就别来回折腾了。周九良不到三秒钟就把视频打来了。确认何九华平安之后，周九良也没再坚持过来。
回到家，秦霄贤打开了电视。家里没人的时候他就喜欢听着声，显得热闹点。
秦霄贤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儿。什么事儿来着？秦霄贤抱着奶球和八宝在床上沉思。
到了晚上七点多，秦霄贤饿了。一拍大腿，秦霄贤想起来了。对了，下午光顾着拿人头马，烤冷面给落何九华车里了。怀里昏昏欲睡的八宝被吓了个机灵。
郭麒麟在几个月后对秦霄贤没事就饿的生理表现做出了客观评价。生活没教会秦霄贤什么，生活甚至让饥饿的秦霄贤吃了自己的脑子。
烤冷面是命，这可得取回来。
给何九华发了条微信，意料之中没收到回复。秦霄贤也没管何九华到底在不在家，拿手机谷歌了下他家的位置，大概十五分钟路程。不远，骑摩托去吧。
走的时候秦霄贤忘了关电视。电视里正播着天气预报。今天夜间有雷雨。
迎着月光，秦霄贤骑着自己心爱的小摩托风驰电掣的出门了。摩托也是秦霄贤不久前新买的，川崎Ninja250，地道的原谅色。
何九华平时不怎么用浴缸。昨天打了一晚上，浑身都散架了，他决定放水泡个澡。
放好水，他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浴缸。
闭起眼睛，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。
何九华坐牢那段时期的回忆，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。出事之前大家都太年轻，太过于自信。
被抓的时候何九华还没睡醒。警方破门而入，并把屋子里重要的物品全都搜了去。钱包手机身份证。
周九良和张九南没有英国护照，当时是未成年办的是学生签证，程序走的和何九华不一样。
然后找律师，审理案件，做笔录，反复询问何九华盗窃时的细节。
警方提供的视频里，张九南在盯梢，周九良像失主迎面走来，撞了一下失主，吸引了失主的注意力。然后何九华不留痕迹的拿走了失主的钱包。
何九华这边请来的律师说，显而易见三个人都是共犯，但下手拿到钱包的是何九华。另两个又是未成年，保释出来发配到社区做三个月的义工就没什么事了。何九华的话，可能有点麻烦。
何九华盗窃的数额不多，失主不想把事情闹大，倾向于赔钱了事。但英国政府那会儿正在严厉整顿盗窃问题，何九华成了打黑除恶的第一批牺牲者。好在失主放弃诉讼，律师经验丰富，这才才把三年的刑期减少为半年。
刚入狱的时候说不害怕那是假的。像《越狱》这种美剧，看的时候挺爽，但要真发生在自己身上，未知的恐惧和无助席卷而来。
狱警把何九华带到空屋，拍照，采血，采指纹。然后体检，脱光衣服检查身上是否有纹身。一系列流程下来，何九华被带到了关押他的地方。
英国监狱的环境比中国好不少，独立房间不说，基本生活用品也都有。
现在的监狱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。这里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力执法，没有暗度陈仓的D品交易，也没有与世隔绝不见天日。
但是这里有趾高气昂态度敷衍的狱警，有心怀鬼胎拉帮结伙的狱友，有让人无可奈何的种族歧视。
监狱里亚裔很少，基本都是中东人，黑人，还有混到不行的白人。大家对新人总是充满带着挑衅的好奇心。
打架斗殴是不被允许的，如果被狱警发现身上有淤青或是伤口，那么施暴者会面临加刑。
但狱警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如果有人想欺负你，也是轻而易举。
吃饭的时候故意往何九华碗里吐口水，去工厂的路上故意撞倒他，言语上的侮辱更是家常便饭。
洗澡的时候最危险，只有一个狱警看守。亚洲人眉清目秀总归会被人惦记上。但是洗澡时间只给五分钟，五分钟也做不了什么。但是浴室人多又嘈杂，是欺负人的好地方。
几个和何九华一样新来的黑人围着何九华不让他洗，说非得摸一把才放他走。何九华不愿意，一脚就被人踹翻在地按着头往水盆里扎。其余人对何九华上下其手。
就在何九华觉得窒息到要昏过去的时候，狱警来了。想必是怕闹出人命。
被拉开之后，何九华疯了一样冲过去给了施暴者一拳，据说鼻梁都被打歪了。
那个施暴者被拖了出去，加刑是免不了的。至此之后没人敢碰何九华了。
监狱里设立了囚犯改造学习班。囚犯按照分配去纺织厂，建筑工地，食品加工厂等地学习改造。表现良好的人甚至可以提前出狱。
何九华每天认真工作，竟然减刑了两个月。
此时，秦霄贤刚出家门，天上就飘起了雨点。雨越下越大，给秦霄贤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。这他妈绝世的好运气。
骑到一半的时候，秦霄贤看见远处划过一道闪电，紧接着雷声入耳。他眼前所有房屋的灯光都在一瞬间熄灭了。整片地区陷入了停电状态。
回忆被打断，突如其来的雷声和黑暗让何九华吓了一跳，他猛地坐起身来却不小心滑了一下，整个身子跌回浴缸。呛了几口水，他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呼吸。
伴着雷雨声，何九华在黑暗中摸索着浴缸边的毛巾。一不小心毛巾就被何九华碰到了水里。没办法，何九华硬着头皮捞上毛巾，胡乱擦了一下，半湿着身子穿上了衣服。
暖气也停了。室内外温差太大，屋内很快冷了下来。发梢处的水珠流到脖间，散发着何九华的热量。
好冷。
何九华磕磕绊绊的去二楼拽了床被子裹着自己。他全身都在发抖，止不住的打着冷颤。回忆和现状夹杂在一起，让他陷入自己编织的束缚里。呼吸渐渐急促，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些药片。
尚九熙是他的私人医生，每月给他开一些助眠和镇定作用的药。
何九华艰难的迈着步子，扶着栏杆，从二楼慢慢走下来。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，何九华腿一软，脚下就踩空了，连被子带人一起跪在了地上。
秦霄贤到何九华家的时候，天气已经可以用世界末日来形容了。电闪雷鸣加狂风暴雨，路上除了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傻子，再也没有任何人。
秦霄贤把车停在门口，和何九华的“死飞”自行车停在一起。自行车的锁开着，他想了想，把自行车和摩托锁在了一起。
“何九华？”秦霄贤啪啪砸门。
雨声太大了，秦霄贤根本听不到门内的动静。
“何九华，我秦霄贤！”秦霄贤举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，围着何九华的房子的每一个窗户，360度开喊。
他看见一个“团子”正在向门口蠕动。
半晌，门开了，秦霄贤看见何九华湿着个脑袋缩在被子里，嘴唇干裂发抖，脸色惨白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何九华打着冷颤，强撑着站直身体。
“外面7度，我怀里37度，你选。”秦霄贤用手抵着门框。
草你妈。何九华转头就往房间里走。他觉得刚才的闪电不仅劈坏了供电线路，还劈坏了自己的脑子。自己为什么选择先给这位精神小伙开门，而不是先去找药？撑不住了，何九华眼里开始冒出黑白雪花，他要去找药。
“你干嘛，掉水里了？”秦霄贤觉得何九华摇摇晃晃的，随时有可能倒下。
“药，卧室抽屉二层，你给我都拿来。”何九华对着秦霄贤说。
取来药和水，秦霄贤递给坐在地上的何九华，然后目睹他五瓶药，每瓶五片五片的吃。
“诶哥您悠着点儿，这是药片儿不是奶片儿。”秦霄贤一把抢过药瓶。何九华也没反抗，一个人在哪发愣。
这儿呆不了了，跟我回家吧。秦霄贤说。开你车，我骑摩托来的。他补了一句。
何九华没吱声，站起身来算是默认了。
“咱俩都换身衣服，再感冒了。”秦霄贤打着光，拉着何九华走到卧室。随便抓了两件衣服递给何九华，自己又抓了两件，然后关门转身去了浴室。
换好衣服，何九华带着秦霄贤走到车库。车库的设计是镶嵌在屋子里的，隔着门。本来是电子的，现在停电只能用钥匙。开开车库前门，秦霄贤把车开了出去。
打开暖风，刚起步，秦霄贤一脚油门把车停住了。
要不是系了安全带，何九华差点飞出去。
“怎么了？”何九华问。
“我草！我摩托呢！”秦霄贤懵逼了。
何九华转头看了看。
“我草，我自行车锁呢！”何九华也懵逼了。
“你是人？我他妈，新买的摩托，就进去二十分钟不到，丢了？！”秦霄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。
“锁我也是新买的。”何九华真实的难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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